在很多人印象里，银行一直是“安稳”的代表：朝九晚五、五险一金（有些银行甚至六险两金）、福利完善，就算是基层柜员，也能安稳干到退休。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，每天都被业绩指标追着跑，压力一点也不比外界想象的轻松。
文丨金融八卦女特约作者：身披铠甲的方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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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，八妹的银行朋友说：某股份制银行的区分行营业部，也开始推行“阶梯式末位淘汰制”了。规则很简单：
网点主管月度考核连续两次在全辖排名末三，就会被降为理财经理；
理财经理连续两次末三，则降为普通柜员；
而柜员连续两次末三，就会被调到“综合服务投递员”，日常工作变成上门送单据、协助老年客户激活手机银行、整理网点档案，薪资直接缩水三分之一，绩效奖金也没了。
▲来源：公开网络
另外，八妹的朋友透露，一位做了八年的老主管，因为上个月存款任务差了五百万，被调回理财经理岗的同时，手里的客户资源还被重新分配给其他同事。曾经的“银行白领”身份，瞬间成了跟他不敢随便提的话题。
听起来，这和互联网公司里激进的绩效淘汰有几分相似。但当“银行”这个自带“稳定”、“铁饭碗”标签的行业，开始把绩效和排名挂钩时，确实让人感到有点出乎意料。而且，这并非个别银行的奇葩操作，更不是基层管理者拍脑袋的决定，而是在银行业“寒冬”持续蔓延下，行业焦虑、技术冲击和结构重构叠加的普遍做法。
在很多人印象里，银行一直是“安稳”的代表：朝九晚五、五险一金（有些银行甚至六险两金）、福利完善，就算是基层柜员，也能安稳干到退休。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，银行一线员工每天都被业绩指标追着跑，压力一点也不比外界想象的轻松。
这背后的原因也很简单：银行整体压力越来越大，而最先被波及的，就是基层员工。最明显的感受就是柜面业务量大幅下滑，不少网点出现了“人多活少”的情况。根据行业估算，银行现金和柜台业务占比已经降到10%左右。
一位国有大行省级分行负责人透露，他们分行下辖 32 家网点，2015 年每个网点每天要处理近 300 笔柜面业务，那时候柜员连喝口水都得抓紧时间；可如今，就算是最忙的网点，一天也就 80 -90笔业务，有些社区网点甚至会出现“柜员比客户多”的情况。上午 10 点到下午 3 点算是一天的高峰期，但人工柜台排队人数通常不超过三人，其余时间大家基本就是整理文件、再抬头看看有没有客户进门。
客户结构也跟以前完全不同了。现在的 90 后、00 后，能在手机上解决的事绝不会跑一趟网点，转账、缴费、理财、信用卡还款，甚至开户办卡，都能在 App 上搞定。更现实的是，中国银联的数据指出，银行每日约 67% 的客流集中在上午 9 点到 11 点、下午 2 点到 3 点两个时间段，剩下 33% 摊在一整天里，所以大部分时间网点都处于“闲着”的状态。
业务萎缩是一方面，运营成本和监管要求还在不断上涨。别看网点不忙，但一年运营成本至少要 200 万到 500 万，加上 10 到 15 个员工的工资，整体下来差不多要花 1000 万。中国金融工会 2024 年底的报告数据显示，一个标准柜台窗口一年就要 52 万元，包括人力、设备、安全等各种开销。从行业整体看，2024 年上市银行营业支出 3.3 万亿元，其中管理费用 1.8 万亿元，占到了 54.7%。与此同时，监管要求越来越细，客户身份核实、流程规范、投诉处理、网点环境，每一项都有明文规定。网点主管也常吐槽：
“存贷款指标要做，理财任务要卖，各种检查又接连不断，每天都跟赶场一样，一不注意就要挨批。”
▲2024年中国上市银行运营数据/ 来源：Wind、毕马威
面对线上化、老龄化两头都要照顾的现实，银行的服务难度也大大增加。
所有这些压力，最后都会传到基层。总行盯着 KPI，分行接着分解任务，支行再往网点压，网点主管继续往员工头上摊。柜员要拉存款、卖理财、推广信用卡；理财经理要完成基金、保险、财富产品的任务；甚至保安、保洁有时候也会被动员推荐客户开户。现在的银行里，几乎人人都在背指标。
在这样的环境里，“末位淘汰”就成了最直接的手段。业务少、任务多，总是得有人背。排名靠后的员工自然更容易被调整。一位 HR 说得很直白：
“实行末位淘汰，一方面是为了让员工提升业绩，另一方面也是优化人员结构——与其养着一些闲置的人，不如让机制运转起来。”
但问题是，这套制度并不完全公平。网点位置不同、客户群体不同，完成业绩的难度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。核心商圈的网点，大客户多，任务完成得快；而老社区网点客户主要是普通居民，要完成同样的指标难度更大。为了不掉队，有些基层员工只好动用自己的信用拉存款，甚至自己掏腰包买理财，还有人牺牲休息时间在朋友圈不停推广业务，最后被朋友屏蔽也不稀奇。
曾经让人羡慕的“铁饭碗”，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变得不再稳当。银行人的日子，确实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。
虽然“末位淘汰制”让银行基层员工的压力直线上升，但对柜员岗位影响更深远的，其实是技术浪潮。随着智能化、数字化不断推进，很多曾经必须人工办理的业务，现在都可以通过机器、自动设备和线上服务完成。
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《2025年第三季度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》数据显示，2025年三季度，全国ATM机数量为76.09万台，较二季度末的77.57万台减少约1.48万台，已连续多个季度呈现下降趋势。这种变化直观地反映了银行线下业务需求的下降，也意味着传统柜员岗位的日常工作量正在被压缩。
▲2025年第三季度全国ATM机数据/ 来源：《2025年第三季度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》
与此同时，不少大银行早已开始布局智能柜台、智能柜员机（ITM/STM）、无人银行以及远程服务等自动化和线上化渠道。以中国工商银行为例，该行已建成大量“智能网点”，推动传统柜台业务向“无人工干预”方向发展。存取现金、排队服务、基础转账这些曾经的“主力活儿”，越来越多被机器和系统替代。
当然，这并不意味着柜员完全没活干。实际上，那些愿意主动拥抱技术、尝试转型的人，反而可能有更多机会。银行转型迫使他们从单纯办理业务，变成既要服务客户又要协助理财、贷款和财富规划的多面手。智能柜员机和线上系统可以处理基础业务，但客户如果有更复杂的需求，就必须人工介入提供建议和方案——这正是人的优势所在。可以说，技术替代的是重复性劳动，留下的是更有价值、更需要专业能力的工作。
操作型、事务型岗位越来越少，日常工作也越来越碎片化。过去主要是办理现金、转账、排队等基础业务，现在还要兼顾线上客户咨询、理财产品推荐、资产分析等。工作节奏明显加快，每天得同时应对多项任务，想要不掉队，就得随时学习新技能、跟上技术升级的节奏。
可以说，柜员的岗位虽然没有消失，但性质和内容都发生了明显变化。以前那种“坐柜台凭肌肉记忆”工作的日子，不复存在了。
听到技术替代、末位淘汰，很多人会担心基层员工的出路，其实银行业的变化并不等于“淘汰基层”，更像是对传统岗位的一次重塑。过去，柜员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存取现金、排队办理业务、基础转账这些重复性工作，而智能柜员机、无人银行和线上服务让这些活儿慢慢被机器替代。
同时，很多银行也在为员工找新的活路。例如工行、建行开设了从客户运营、线上客服到财富管理的转岗通道。建行莲旺支行的小姚原本只是普通柜员，负责基础业务，智能设备上线后，他开始学习产品知识、跟着资深前辈上手实操，主动联系小微企业客户。结果第一个月就服务了12家企业，成功办理了6笔经营性贷款。从原来“坐柜台等客户”到主动拓客，他的角色和工作节奏都完全变了。
银行也在培训上投入更多资源。邮储银行的李娜就是一个例子，她原来对理财一知半解，通过培训和证书考取，三年时间成为总行十佳理财经理，用专业服务赢得客户信任。
总体来看，技术和数字化不是让柜员没活干，而是把重复、基础的操作转给系统，把人工留给更有价值、更需要判断的业务。岗位没有消失，但内容、方式和压力都变了：
以前只要点钞、录单、排队，现在还要兼顾线上咨询、产品推荐、资产分析等，节奏更快，任务更碎片化。
所以，从基层员工的角度看，银行的寒冬并非铁饭碗消失，而是逼着岗位升级、价值重塑。这是压力，也是机会，只不过没有退路，得自己走出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