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州炎夏最燥人的中午,室外温度接近35°。广州海珠涌大桥桥洞下最多时,挤满了近40位“游客”,围观传说中的“海珠之眼”。
一些人横跨到马路中央,俯看这座红砖平房;一些人聚集在桥洞下,对这间房子品头论足;有些人走到“桥中房”屋外,用手掰了掰窗户,想要一窥究竟;一些人甚至走到屋前,伸出手指,比出Y型手势,笑着在房前合影;一些年轻人围观于此,直言:“别人推荐我过来‘玩玩’。”
与此同时,屋主一家5口,将四面窗门用红砖和挡板封闭,全程蜗居在没有空调的砖瓦小平房中,偶尔出来收拾晾晒的衣物。
01江景平房的拆迁往事
被称为“海珠之眼”景观的海珠涌大桥,位于海珠区西部沿江线,为珠江三江交汇之地,北临沙面岛、西临老城区芳村板块。此桥可联通海珠区被珠江入口分隔的南北两侧,将保利天幕广场至太古仓连接为一条约18.9公里长的沿江路线。
对于城市交通建设而言,这本应是一件好事。但在开通之日,有人却发现,桥梁行驶至中部需绕行,中部被分割开,像一处被撕裂的“伤口”。而在这个“伤口”的最中央,是一处红砖小平房。
从8月3日开通起,即刻引发了居民、网友、媒体等蜂拥而至,一开始,大家只是用猎奇心理去围观,不久后,舆论开始指向“拆迁钉子户”这一冲突。
谩骂、职责等言论开始铺天盖地袭向这个房子,凭借强大的网络传播力,这个地方迅速成为了网红打卡点,吸引了周边街坊,甚至是网红主播前来围观。
对于不愿搬离的原因,屋主梁女士称:“此前由于对政府部门提供的多套安置房源位置和朝向不满,所以并未达成共识,故选择留守旧房。”
次日,海珠住建局回应:“自从启动征拆工作以来,相关部门一直保持与该业主的沟通,宣传解读拆迁政策,详细讲解拆迁补偿标准,并且提供货币补偿、置换房源等多种方式供业主参考。其中置换房源就提供了位于革新路、宝岗大道、新港中路等不同地段、不同朝向、交通便利的房源供业主选择,但一直未能达成共识。”
乐居向周边邻居了解到,该片区的拆迁工程已推进了近10年。但由于安置、赔偿等方面双方未能达成共识,于是才出现了这一局面。
海珠住建局表示,2010年开始,海珠区就启动了该桥征拆工作,涉及私人房屋47户以及相关单位7个。去年9月份,除了海傍外街22号外,均已签约拆迁协议,共征拆房屋约9050平方米,征收土地约4230平方米。
从周边邻居口中透露,其实拆迁补偿没谈拢的不止“桥中房”一家,还有桥旁一处大型冷冻厂和一处红砖平房。
|邻居透露,此处的冷冻仓库原属拆迁范围,后因谈判无果,而终止拆迁。
“我们这边空气好、水好,又有江景。本身位置这么靓,给差了我肯定不去。”周边邻居表示。从位置可以看到,该拆迁片区位于三江交接沿江位置,景观方面独有优势。
邻居透漏,该片区的拆迁工程主要以货币或房屋补偿为主。而安置补偿的房源大多是二手房,甚至有不少是7、8层的高层楼梯房。据邻居回忆,拆迁组此前曾安排有一些龄达20、30年的二手房,位置较为偏远。相比而言,他们更想在原有的平房居住。
02从400万到12套房的流言
流言猛于虎。网络的大量曝光,让这个“桥中房”一家被妖魔化。
现场不时有人讨论:
“听说他们要400万。”
“听说是800万”
“我听网上说要1000万啊。”
更有传言声称:“他们要求12套房、10个车位。”
当事人对媒体声称:“我们没有提过任何金额要求。”据南都调查显示,对于声称位于太平附近的房子,实际上是一处位靠近广州红十字会医院太平间的楼房。
近期在媒体上发声的,便是家中的“女儿”梁女士。面对网络上对于梁女士“凶恶”的恶评,周边邻居认为,对方一家并不强势。周边邻居表示:“他们不凶的,不说点狠话,把事情讲大,哪里能吸引眼球。”另一位邻居表示:“换做是我,就拿木板围起来了,不让人走到家门口看。”
邻居回忆,曾劝过“桥中房”一家将桥下通道堵起,禁止“游客”往来。对方却回答:“太危险了,不弄这些。”
据邻居向乐居透露,目前“桥中房”一家住有5口人,一位是年长的女性长辈,另外一位是儿子、儿媳、孙子一家,及女儿。原先家中还有一位男性老人,但约在10年前病故。孙子正上初中,学习成绩不错。全家收入较低,老人已没有工作,儿子、儿媳则是打零工为主,女儿在网上做生意。此前他曾劝过对方一家领取低保,但对方拒绝了。
除了语言上的议论之外,不少市民更是走入屋子前后院参观,还有不少人合影“留念”。对此,房主发声表示:“不要来影响我家人的正常生活。”周边邻居透露,“桥中房”房主如今只能趁早戴着帽子早早去采购食品,不敢与人多打招呼。
03周边20年楼龄二手房3-4万元/㎡
“海珠之眼”,只能称上广州城市更新的一个缩影。从旧村改造,到大拆大建,城市更新环节中,必不可少要面临拆迁安置的问题。
怎么拆,怎么补?
乐居在现场时,当事人暂未回忆具体的拆迁补偿协商过程。但据海珠区政府近年发布的拆迁补偿方案,大多以货币补偿和房屋产权调换两种形式。乐居简单梳理了官网上可查询的部分房屋征收补偿标准,在2016年征收的最高指导价为2.3万元/㎡。这也意味着,当时一套30㎡的住宅,或将得到超60万元的补偿款。当然,目前的拆补情况,已经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。
此外,海珠之眼周边的二手房有临江豪宅天誉半岛,目前二手房价达9万元/㎡。其他楼龄20余年的塔楼小区,均价在3-4万元/㎡。
对于海珠而言,近年来,可利用空置地逐渐减少,城市更新、土地收储等方式更是成为了提高土地利用率的一大方式。
但海珠环岛路甚至是整个海珠的土地收储,都是一大难题。
早在2015年,同位于海珠区洪德路的住宅楼,因为拆迁问题没谈拢,被变成了“立交圈楼”。
对于 “桥中房”事件,秦兵房产律师团执行合伙人徐斌律师对新浪法问表示,根据我国《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》第二十八条,被征收人在法定期限内不申请行政复议或者不提起行政诉讼,在补偿决定规定的期限内又不搬迁的,由作出房屋征收决定的市、县级人民政府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。“然而在这件事情上,政府没有动用强拆手段,某种意义上也是法治的进步”。
财经评论员今纶发文表示,“海珠之眼”是广州“软实力”的体现:虽然强拆是表面看来最经济的办法,但是广州海珠区相关部门没有这么干。为了法治的尊严,也因为这种城市本来就有的平民气质和市民较为强烈的公民精神、意识,10平方米的小屋就这样保存了下来。
暨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胡刚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建议说,“钉子户”提出的赔偿要求要适可而止,实事求是,需要根据地价进行评估,提出合理要求;政府的工作可以更细致,“测算绕道建设的桥花了多少钱?比赔偿贵了还是便宜?可以做一个平衡。”
目前,“桥中房”主人暂未公开提出具体的安置诉求,但从周边邻居的口中了解到,安置房朝向合理、离工作地、孩子学校近,是他们的基本诉求。